寻秦记全本改编版1415集原作者:黄易改编:紫曰frank511127-【2024年3月更新】
2024-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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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卷十四
第一章 咸阳风雨
项少龙细察单美美送至脣边的半杯美酒,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情状。他才不信药末可以不经搅拌而遇酒溶解,只是在这古时代油灯掩映的暗光下,根本难以看清楚酒内的玄虚。他旋即放弃了借揭发这杯毒酒来对付管中邪。非是此事不可行,因为只要抓住单美美,就不怕她不供出在后面主使的是管中邪。问题是那等若和吕不韦公然撕破脸皮,失去了一直以来尔虞我诈的微妙形势。
只要想想吕不韦仍有七、八年的风光日子,就知这做法如何不智。假设此事牵连到嫪毒身上,那就更复杂了。同时想到假若自己能诈作喝了这杯毒酒,那管中邪和莫傲将再不会另定奸计陷害自己,事后还会疑神疑鬼,以为自己不畏毒酒,又或单美美沒有依命行事,瞎自猜疑,岂非更妙。这些想法以电光石火的高速掠过项少龙脑际,心中已有定计。
项少龙一手取过毒酒,另一手挽着单美美动人的小蛮腰,哈哈笑道:「美美小姐须再喝一口,才算是喝了半杯。」身子背着归燕和下席的管中邪诸人,就要强灌单美美一口酒。单美美立时花容失色,用力仰身避了开去,惊唿道:「项大人怎可如此野蛮哩!」
项少龙趁机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单美美用力过度,立时倒在蓆上。趁对席的昌平君等人注意力全集中到单美美身上时,项少龙手往下移,把酒泼在几下,又藉把这蛇蝎美女扶起来的动作,掩饰得天衣无缝。单美美坐直娇躯,惊魂甫定,说不出话来。项少龙大笑道:「累小姐跌倒,是我不好,该罚!」举杯诈作一饮而盡。
对面的昌平君嘆道:「原来项大人这么有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美美小姐肯当众在蓆上乖乖的躺下来。」场内自是又爆起一阵笑声。项少龙放下酒杯,只见单美美诈作娇羞不胜地垂下头去,免得给人看破了她内心的惊惶,神情微妙之极。
左边的归燕又为他斟酒。管中邪笑道:「项大人若能忍一时之痛,今晚说不定可得到美美小姐另一次躺下来的回报哩!」昌平君兄弟又一阵闹笑,诸女则扮出娇羞样儿,笑骂不休。项少龙探手再搂紧单美美柔软的腰肢,把酒送至她脣边,柔声道:「这一杯当是陪罪好了!」
单美美仰起香脣,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默默的把整杯酒喝了。众人轰然叫好。另一边的归燕不依道:「项大人竟厚此薄彼呢!」项少龙见管中邪沒有生疑,心中大喜,道:「我这人最是公平,来!让我侍候归燕姑娘喝酒。」
昌文君怪叫道:「喝酒有啥意思,要嘴对嘴餵酒才成。」归燕一声嘤咛,竟躺到他腿上去,一副请君开怀大嚼的诱人模样,幸好沒有压着后侧的伤口。
项少龙眼前腿上虽是玉体横陈,心中却沒有很大的波动,一来心神仍在单美美和管中邪身上,暗察他们的反应;另一方面总认为归燕只是奉命来讨好自己这京城军警首长,曲意逢迎,尽是虚情假意。归燕的姿色虽比不上单美美,但众女中只有侍候管中邪的杨豫可与她比拼姿色,佔佔她便宜亦是一乐。于是啣了一口酒,低头吻在归燕的香脣上,度了过去。
归燕娇喘细细,熟练合作地喝下去,如此仰身喝酒并不容易,可真亏了她呢。在众人怪笑喝采下,项少龙正要退兵时,给归燕双手缠个瓜葛紧连,香信暗吐,反哺了半口酒过来。项少龙不由涌起销魂滋味,放开怀抱,也运舌相迎,享受一番后,才与玉颊火烧的归燕分了开来。昌平君等鼓掌叫好。
归燕娇柔无力地靠近了他,媚态横生道:「项大人今晚不要走好吗?奴家包保你腿伤不会加剧。」由于她是耳边呢喃,这两句话只有另一边的单美美听到,后者神情一黯,垂下螓首,显是因项少龙「命不久矣」,而自己则是杀他的兇手。
项少龙吻了归燕的粉颈,笑道:「这种事若不能盡兴,徒成苦差。」又探手过去搂着单美美的纤腰,故作惊奇道:「美美小姐是否有甚么心事呢?」
单美美吃了一惊,言不由衷地道:「项大人只疼惜燕姊,人家当然心中不快了。」管中邪忙为单美美掩饰道:「项大人能使我们眼高于顶,孤芳自赏的美美小姐生出妒意,足见你的本事,今回轮到我等兄弟们妒忌你了。」
项少龙暗骂谁是你的兄弟时,昌文君笑道:「这另一口酒项大人绝省不了。」项少龙暗忖一不做二不休,逗逗这兇手美人也好。遂啣了另一口酒,俯头找上单美美的樱脣,度了过去,事后仍不放过她,痛吻起来,陈仓暗渡中,以二十一世纪五花八门的接吻方式,对她极盡挑逗的能事。
单美美原本冷硬的身体软化了,生出热烈的反应。项少龙心中暗嘆,知道在这种异乎寻常,又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刺激下,单美美心中歉疚,反动了真情。脣分后,单美美眼角隐见泪光,显见她以毒酒害他,亦是迫不得已。
项少龙反不想急着离去,怕人发觉几下未干的酒渍。这时归燕又来缠他,项少龙灵机一触,诈作手肘不慎下把仍有大半杯的酒碰倒蓆上,盖过了原本的酒渍。一番扰攘后,单美美出乎众人意外的托词身体不适,先行引退。少了这最红的姑娘,昌平君两兄弟兴致大减,项少龙乘机告辞。
归燕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把他直送到大门停泊马车的广场处,千叮万嘱他定要回来找她,又迫他许下诺言,才肯放他到昌平君的马车上。忽然间,项少龙亦有点爱上了这古代的「黑豹酒吧」了。
回到衙署,见到值夜的滕翼,说起刚才发生的事,后者也为他抹了把冷汗。滕翼嘆道:「我们的脑筋实在不够灵活,总在想莫傲的奸谋是在田猎时进行,岂知竟在今晚暗施美人计,若能知道药性,少龙就可扮得更迫真一点了。」项少龙肯定道:「毒药定是在田猎后才发作的。」
滕翼讶道:「三弟怎么这般有把握。」项少龙道:「图先告诉我莫傲造了一批可在水底进行刺杀的工具,该是用来对付你和荆俊的,事后若我再毒发身亡,那乌家就算想报復也无人可用了。」
滕翼大怒道:「我若教莫傲活过这三天田猎之期,便改跟他的姓。」项少龙忽然脸色大变,道:「我们一直想的都是己方的人,说不定莫傲的行刺目标包括了鹿公和徐先在内,那就糟了。」
滕翼吁出一口凉气道:「吕不韦沒那么大胆吧?」项少龙道:「平时该不敢如此胆大包天,可是现在形势混乱,当中又牵涉到高陵君的谋反,事后吕不韦大可把一切罪责全推到高陵君身上,有心算无心下,吕不韦得逞的机会实在太高了。」
想到这里,再按捺不下去,站起来道:「我要去见鹿公,向他及早发出警告。」滕翼道:「我看你还是先去见徐先,论精明,鹿公拍马都比他不上,他若相信我们,自会作出妥善安排。」
项少龙一想确是道理,在十八铁卫和百多名都骑军护翼下,装作巡视城内的防务,朝王宫旁徐先的左丞相府去了。由于现在他身兼都卫统领,除了王宫,城内城外都是在他职权之内。因刚才的宴会提早结束了,所以现在只是初更时分,但除了几条花街外,其他地方都是行人绝少,只是偶有路过的车马。
到了左相府,徐先闻报在内厅见他,这西秦三大名将之一的超卓人物微笑道:「我早知少龙会在田猎前来见我的了。」项少龙大感愕然道:「徐相为何会有这个想法呢?」
徐先嘆了一口气道﹕「我们大秦自穆公以来,跃为天下霸主之一。可惜东向的出路,一直被晋人全力扼住,故只能掉过头来向西戎用兵,结果兼国十二,开地千?。穆公驾崩时,渭水流域的大部分土地均落入我们手上。可是由那时始,直至现在建立东三郡,二百多年来我们毫无寸进。究其原因,与其说出路受阻,不若说是内部出了问题。我若强大,谁可阻拦﹖故这仍是个谁强谁弱的问题。」
项少龙对那时的歷史不大了了,只有点头受教的份儿。徐先谈兴大起,喟然道﹕「三家分晋后,我们理该乘时而起,可惜偏是那四十多年间,朝政错出常轨,大权旁落乱臣手上,粗略一算,一个君主被迫自杀,一个太子被拒不得继位,另一君主和母后一同被弒,沈尸深渊。魏人乘我国内乱,屡相侵伐,使我们盡失河西之地。」
项少龙开始有点明白徐先的意思,现在的吕不韦正在这条旧路上走着。无论吕不韦是否夺权成功,甚或废了小盘,最后的结果就是秦国始终不能称霸天下,这正是徐先最关心的事。徐先长身而起,沈声道﹕「少龙!陪我到后园走走!」项少龙心内起了个疙瘩,知他必是有秘密要事须作商量。
明月高照下,两人步入后园里,沿着小径漫步。徐先嘆了一口气道﹕「我们秦人与戎狄只是一缐之隔,不脱蛮风,周室京畿虽建于此地,只是好比覆盖褴褛的锦衣,周室一去,褴褛依然,至今仍是民风犷野。幸好孝公之时用商鞅变法,以严刑峻法给我们养成守规矩的习惯,又重军功,只有从对外战争才可得爵赏,遂使我大秦无敌于天下。可是吕不韦这么一搞,恣意任用私人,又把六国萎靡之风,引入我大秦,使小人当道,群趋奉迎、互竞捧拍之道,这于我大秦实是大大不利。他那本吕氏春秋我看过了,哼!若商鞅死而復生,必将它一把火烧掉。」
项少龙终于听到在鹿公这大秦主义者排外动机外另一种意见,那就是思想上基本的冲突。吕不韦太骄横主观了,一点不懂体恤秦人的心态。他接触的秦人,大都坦诚纯朴,不爱作伪,徐先、鹿公、王龁、昌平君兄弟、安谷傒等莫不如是。比较起来,吕不韦、莫傲、管中邪、嫪毒等全是异类。秦人之所以能无敌于天下,正因他们是最强悍的民族,配以商鞅的纪律约束,真是谁与争锋。
吕不韦起用全无建树的管中邪和吕雄,于后者犯事时又想得过且过,正是秦人最深恶痛绝的。小盘以严厉果敢的手段处置了吕雄,这一着完全押对了。徐先停了下来,灼灼的眼光落到项少龙脸上,沈声道﹕「我并非因吕不韦非我族类而排斥他,商君是卫人,但却最得我的敬重。」项少龙点头道﹕「我明白徐相的意思了。」
徐先摇头嘆道﹕「吕不韦作茧自缚,以为害了大王,秦室天下就是他的了。岂知老天爷尚未肯捨弃我大秦,出了政储君这明主,所以我徐先纵使粉身碎骨,亦要保储君直至他正式登上王座。」项少龙暗吃一惊,道﹕「听徐相口气,形势似乎相当危急。」
徐先拉着他到一道小桥旁的石坐下来,低声道﹕「本来我并不担心,问题是东郡民变,吕不韦派了蒙骜和王龁两人前往镇压,一下子把京师附近的军队全抽空了,现在京师只有禁卫、都骑、都卫三军在支撑大局,形势之险,实百年来首次见到。」项少龙皱眉道﹕「据我所知,东郡民变乃高陵君和赵将庞煖两人的阴谋,吕不韦沒有说清楚这事吗﹖」
徐先脸上阴霾密佈,闷哼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高陵君有多少斤两,谁都心中有数,十个高陵君都斗不过半个吕不韦,怎会到事发时,吕不韦才勐然惊觉,仓卒应付﹖」项少龙心中冒起一股寒意,嗫嚅道﹕「徐相的意思是……」
徐先断然道﹕「这事必与吕不韦有关,只要吕不韦把奸细安插到高陵君的谋臣内边,就可像扯缐公仔般把高陵君控制在手上,制造出这等形势。」再肃容道﹕「只要吕不韦在这段期间内,能把你和两位副统领除掉,都骑都卫两军,都要落进吕不韦手内,那时你说会出现甚么情况﹖我之所以猜到你今晚会来见我,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假若你确非吕不韦的人,以你的才智,必会发觉不妥当的地方,少龙明白了吗﹖」
项少龙暗叫好险,要取得徐先的信任确不容易,直至刚才,徐先仍在怀疑自己是吕不韦一着巧妙的棋子,或可说是多重身分的反间谍。有点尴尬地道﹕「多谢徐相信任。」又不解道﹕「纵使吕不韦手上有都骑都卫两军,但若他的目标是政储君,恐怕沒有人肯听他命令。」
徐先嘆道﹕「少龙仍是经验尚浅,除非吕不韦得到了全部兵权,否则绝不会动储君半根毛髮,此乃愚不可及的举动,可是只要他能把我和鹿公害死,再把事情推在高陵君上,那时秦室还不是他的天下吗﹖蒙骜不用说了,王龁这煳涂鬼在那种情况下孤掌难明,加上又有太后护着吕不韦,谁还敢去惹他呢﹖」接着双目厉芒一闪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吕不韦一天不死,我们休想有好日子过,大秦则是重蹈覆辙,受权臣所陷。」
项少龙差点呻吟起来。站在徐先的立场角度,策略上完全正确。问题是项少龙知道在小盘登基前,沒有人可要吕不韦的命。若要不了他的命,自然是自己要丢命了。此事怎博得过﹖只恨他不能以这理由劝徐先打消此意,难道告诉他史书写明吕不韦不会这么快完蛋吗﹖正头痛时,徐先又道﹕「只要政储君肯略一点头,我可包保吕不韦活不过这三天。」项少龙嘆道﹕「徐相有否想过那后果呢﹖」
徐筅冷哼道﹕「最大问题的三个人,就是姬太后、蒙骜和杜壁。最难搞的还是杜壁,吕不韦一去,他必趁机拥立成峤,若非有此顾虑,先王过身时,我和鹿公早动手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王龁从中反对。所以我才希望由你说服储君,现在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少龙你了。」
项少龙道﹕「我却有另一个想法,首先要通过滴血认亲,正式确定了储君和吕不韦沒有半丝瓜葛,其次就是杀死吕不韦手下的第一谋士,此人一去,吕不韦便变了一只沒有爪牙的老虎,恶不出甚么样儿来,第三……」徐先挥手打断他道﹕「你说的是否那莫傲﹖」
项少龙讶道﹕「徐相竟听过此人﹖」徐先轻描淡写道﹕「这点能耐都沒有,如何敢和吕不韦作对。最好把管中邪一起幹掉,那就更是妥当。只是现在的情况是你在防我,我也在防你,若非公然动手,谁奈何得了对方呢﹖」
项少龙知道单凭这点仍未足以打动这位智者,低声道﹕「第三就是把嫪毒捧出来与吕不韦打对台,只要拖到储君加冕之日,吕不韦这盘棋就算输了。」徐先雄躯一震,不解道﹕「嫪毒不是吕不韦的人吗﹖」
项少龙把计画和盘托上,道﹕「我还提议储君给吕不韦安上一个仲父的虚衔,以安他的狼子野心。」徐先深吸一口气后,像首次认识他般打量了好一会,双目精光闪闪道﹕「说到玩手段、弄诡谋,恐怕那莫傲也要让你一点,难怪到今天你仍活得这么健康活泼了。」
项少龙暗叫惭愧道﹕「幸好今晚喝少了一杯酒,否则就真不敢当徐相这句话了。」徐先追问下,他说出了今晚所发生的事。
徐先听罢点头同意道﹕「你说得对,一天不杀莫傲,早晚会给他害死。照我估计,这杯毒酒该在七天后发作,孝文王当日就是喝了吕不韦送来的药汤,七天后忽然唿吸困难窒息致死,由于从来沒有一种毒药可在七天后才突然发作的,所以我们虽觉得内有跷蹊,仍很难指是吕不韦下的毒手,当然也找不出任何证据了。唉!现在沒有人敢吃吕不韦送来的东西了。真是奇怪,当日害死孝文王的药汤,照例曾经内侍试饮,那内侍却沒有中毒的情况﹖」
项少龙暗忖这莫傲用毒的功夫,怕比死鬼赵穆尚要高明数倍,要知即使是慢性毒药,总还是有迹可寻,吃下肚后会出现中毒的徵兆,那有毒药可在吞入腹内后七天才使人毒发呢﹖尽管在二十一世纪,恐怕亦难以办到,除非毒药被特制的药囊包裹着,落到肚内黏在胃壁处,经一段时间后表层被胃酸腐蚀后,毒药才泻逸出来,致人死命。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恨不得立即折返醉风楼,查看一下自己把毒酒泼下处,会否有这么一粒包了某种保护物的毒药。
徐先见他脸色忽晴忽暗,问道﹕「你想到甚么了﹖」项少龙道﹕「我在想如何可请求徐相暂缓对付吕不韦呢﹖」
徐先笑道﹕「我徐先岂是徒逞勇力的莽撞之徒,少龙既有此妙计,我和鹿公就暂且静观其变。不过假若你杀不死莫傲,便轮到我们动手对付吕不韦了,总好过给他以毒计害死。」项少龙拍胸口保证道﹕「给我十天时间吧!说不定我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教他死得不明不白哩!」徐先愕然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 夜探青楼
项少龙灵巧地翻过高墙,落到醉风楼的花园里。这时刚过了二更天,醉风楼主楼之后的七、八座院落,仍是灯火通明,笙歌处处。项少龙好一会才辨认出管中邪刚才招唿他的那座雅院,只见仍是灯光灿然,不禁叫起苦来,同时亦心中奇怪,难道他走后,又用了来招唿另一批贵客吗﹖好奇心大起下,他借着夜色和花草树木的掩蔽,无声无息地窜了过去,到了近处时,骇然伏下,心儿忐忑狂跳。原来正门处有一批大汉在守护着,其中几个赫然是吕不韦的亲随。
难道是吕不韦来了吗﹖留心细看去,只见院落四周都有人在巡逡守卫,严密之极。这当然难不倒他这懂得飞檐走壁的特种战士。察看了形势后,他选了院落旁的一棵大树,迅速攀了上去,再射出索钩,横度往院落人字形的一边瓦面上,才小心翼翼,沿索滑到了檐边,探头由近檐顶的通风口朝内望去。
一瞥下立时魂飞魄散,手足冰寒,差点由屋顶掉了下来。只见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站了管中邪、莫傲、醉风楼的楼主伍孚,归燕和单美美五个人,正在研究被移开了长几下地蓆上的酒渍。伍孚嘆道﹕「莫先生确是奇谋妙算,先教我赠项少龙以宝物,好教他不起提防之心,又使他以为下手的是我们的好美美,谁知要他命的却是我们的归燕姑娘。」
管中邪道﹕「对莫兄的高明,我管中邪是沒话说的了。最妙是这小子还以为自己逃过大难,再不起防范之心,确是精采绝伦。」这时大门洞开,吕不韦春风满脸,神采飞扬的走了进来。在项少龙瞠目结舌,全身血液差点冰凝之下,单美美乳燕投怀的扑入了吕不韦怀内去,娇声道﹕「美美为吕相立了大功,吕相该怎么赏人家哩!」
吕不韦的手由她的纤腰落到了她的隆臀上,大力拍了两记,邪笑道﹕「那就让我今晚好好酬劳你吧!」莫傲则伸手搂着归燕道﹕「吕相莫忘了我们的好归燕,若非靠她那条香舌,项少龙怎会中计。」
上面的项少龙全身发麻,差点要扑下去给吕不韦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天啊!自己的肚内竟有了随时可取自己一命的毒囊,这时代又沒有开刀的手术,他项少龙岂非死定了。吕不韦此时搂着单美美,到了那片酒渍旁,俯头细看了一回后,哈哈大笑道﹕「任你项少龙智比天高,也要着了我吕不韦的道儿﹔却还以为反算了我们一着,到喉咙被药液蚀开了个口儿时,还不知是甚么一回事呢。」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动,燃起了希望。若药囊只是黏在喉咙处,便有取出来的机会了。管中邪道﹕「美美姑娘的表演才精采哩,连我都差点给她骗过了。」吕不韦俯头吻在单美美的香脣上,弄得她咿唔作声,春意撩人。管中邪伸手按在伍孚的肩头上,笑道﹕「此事成功后,伍楼主当的这个官,必定非同小可哩!」
伍孚欣然道谢后,又有点担心地道﹕「那东西会不会无意间给他吐出来呢﹖」倚着莫傲的归燕娇笑道﹕「楼主放心好了,那东西不知黏得多么紧,若非给他的舌头捲了过去,奴家还不知怎办才好呢?」
莫傲介面道﹕「这东西最不好就是会黏在杯底,否则我的小燕子就不用牺牲她的香舌,给这傢伙大佔便宜了。」管中邪笑道﹕「只是佔了点小便宜吧!大便宜当然还是留给莫兄了。」一时男的淫笑,女的不依娇嗔。
项少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离开,想方法把那毒丸弄掉。这一着妙计确是厉害,当时舌头交缠,意乱情迷,那想得到竟是死亡之吻。自己亦确是大意,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识穿了单美美是他们的人,还一番造作,真要教人笑穿了肚皮。吕不韦笑道﹕「春宵苦短,莫先生该到小燕的香闺,好好答谢美人了。」转向伍孚道﹕「伍楼主今趟做得很好,我吕不韦必不会薄待你。」哈哈一笑,拥着单美美去了。项少龙知道再不会听到甚么秘密,悄悄走了。
项少龙惨哼一声。滕翼由他张开的大口里,把弯曲了的细幼铜枝抽了出来,尾端的小圆片上黏着一粒乌黑色的药丸,只有苍蝇般大小。旁边的陶方、荆俊、蒲布、刘巢等人齐松了一口气,抹掉额上的冷汗。项少龙摸着被刮损了的咽喉,说不出话来。滕翼把毒丸移到眼前,众人都俯近研看。荆俊狠狠道﹕「有甚么方法把这毒丸送进莫傲的喉咙里去呢﹖」
项少龙清了清喉咙,沙哑着声音道﹕「这毒丸若是混在酒里,便会黏在杯底,可是在毒死庄襄王那碗药汤里,却沒有这种情况。」陶方大喜道﹕「那即是说,只要我们得到那条药方,当可找到其中某种药物,可以中和它的黏性,到进入喉内才会黏着,如此一来,要毒杀莫傲再非难事了。这药方必然会留下纪录来的。」
滕翼一震下望往项少龙,两人同时想起了图先,旋又摇头。若图先可轻易向莫傲下毒,早把他毒死了。蒲布颓然道﹕「就算找到那可中和这毒丸黏性的方法也沒有用,难道捧碗药汤去哄他喝下去吗﹖」项少龙道﹕「这事大可随机应变,毒丸由我随身携带,再相机行事。夜了!我们盡量睡一觉好的,否则明天恐沒有精神去应付莫傲另一些阴谋诡计,二哥和小俊更要打醒十二个精神。」众人无不同意,各自回房休息。
项少龙回到后堂时,不由想起了纪嫣然等众娇妻,神思恍惚间,娇声呖呖在耳旁响起道﹕「大爷回来了!」项少龙愕然望去,只见周薇和衣躺在一角地蓆处待他回来,看样子是刚给他吵醒过来的,看她钗横鬓乱的海棠春睡后的神态,心中大叫不妙。
自赵妮众女送至塞外牧场后,终日与吕不韦等奸党周旋,未免节外生枝,多生牵挂,对其他美女避之唯恐不及。对琴清如是,对嬴盈也如是。他虽答应昌平
君兄弟对嬴盈勉力而为,但却是敷衍的成分居多,绝不热心,亦自知未必斗得过管中邪。不过都及不上眼前的周薇使他头痛。看她行事作风,显是自尊心极重和死心眼的人,敢爱敢恨。
幸好现在和她关系尚浅,还有转圜的馀地,干咳一声道﹕「这么夜了,还不回去睡吗﹖」周薇起身施礼后,温柔地为他脱下外袍,欣然道﹕「早睡过了,现在不知多么精神,陶公安排了最尾后那间房子给我,现在让小婢侍候大爷沐浴好吗﹖」话完双颊早红透了。
项少龙心中叫糟,自己已多晚沒有妻婢相陪,今晚又曾偎红倚翠,挑起了慾情,若说不想女人,只是在欺骗自己,给她这么以身相陪,后果实不敢想像。但如若断然拒绝,她受得了吗﹖幸好周薇要为他宽衣时,脚步声响。项少龙回头望去,见来的是荆俊,大讶道﹕「小俊!有甚么事吗﹖」荆俊仍以为周薇是周良的妻子,奇怪地瞪着她。
项少龙低声吩咐周薇退避入房后,才道﹕「甚么事呢﹖」荆俊看着周薇消失处,奇道﹕「她怎会在这里的﹖」
项少龙解释了她和周良的兄妹关系后,荆俊双目立时亮了起来,嘿然道﹕「三哥真好艷福,这周薇若非荆钗布裙,不施脂粉,艷色绝不会逊于田凤和田贞。」项少龙心中一动,着他在一旁坐下后,笑道﹕「小俊对她似乎有点意思哩﹖」
荆俊赧然道﹕「三哥说笑了,小俊怎敢来和三哥争女人?」项少龙欣然道﹕「她并非我的女人,假设你有意思的话,不妨用点功夫,三哥我绝不介意,还非常感激你哩!」
荆俊大喜道﹕「嘿!让我试试看吧!说到哄女孩,我比以前进步多了。」项少龙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你不去休息却来找我,究竟为了甚么事﹖」
荆俊道﹕「三哥的腿还可以再出动吗﹖」项少龙道﹕「只要不是动手过招,便沒有问题。你有甚么好主意﹖」
荆俊道﹕「现在离天明尚有两个多时辰,要杀死莫傲,这是唯一的机会。」项少龙皱眉道﹕「莫傲身旁能人众多,吕不韦又在那里,怎么下手﹖」
荆俊道﹕「硬来当然不成,不过我对醉风楼的环境非常清楚,更知道单美美和那归燕的闺房在那里,只要我们能摸到那里去,就有办法把那颗毒丸餵入莫傲的喉咙里,然后再轻轻松松等待他毒发身亡,岂非大快人心吗﹖」项少龙喜道﹕「计将安出﹖」
荆俊摊开手掌,现出一截三寸许黑色树枝似的东西,得意洋洋道﹕「这是由迷魂树採来的香枝,燃点后的烟只要吸入少许,立即昏昏欲睡,若在熟睡时吸入,保证掌掴也醒不过来,三哥明白了吧!」项少龙沈吟片晌后,断然道﹕「你最好通知二哥,若这么令人快慰的事少了他,我们两个都要挨骂的。」
凭着勾索,三兄弟悄无声息地潜入醉风楼东,躲在花丛暗处。树木掩映中,隐见灯光。荆俊这识途老马道﹕「竹林内有四座小楼,分別住着醉风楼的四位大阿姐,就是单美美、杨豫、归燕和白蕾,合称醉风四花,归燕的小楼位于左方后座,只要能过得竹林这一关,就有机会摸入楼内去,若我沒有记错,每座楼旁都种有香桂树,躲躲藏藏应是易如反掌。」
滕翼皱眉道﹕「既有吕不韦在内,防守必然非常严密,竹树更是难以攀椽,只要有人守着竹林间的出入口,我们怎进得去﹖」项少龙道﹕「另一边是甚么形势﹖」
荆俊苦笑道﹕「仍是竹林,所以这地方有个名字,叫『竹林藏幽』,只要过得这关,莫傲就死定了。」脚步声响,两名武士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边走边谈笑着。三人屏息静气,倾耳细听。
其中一人道﹕「这四个妞儿确是花容月貌,又够骚劲,连我们的管大爷也动了心,留宿在那杨豫的小楼里。」另一人道﹕「听说还有个白蕾,不知她今晚是否也要陪人,若沒有的话,就由我两兄弟招唿她好了。」
先前的大嘆道﹕「你付得起渡夜资吗﹖何况听说纵有银,她都未必肯瞅睬你哩!」直至他们去远,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白蕾陪的该是韩闯,说不定会有机会。」
话犹未已,人声由前院方向传来,其中一个隐隐认得是老朋友韩闯,还有女子的娇笑声,不用说该是白蕾了。滕翼大急道﹕「怎样瞒过那白蕾呢﹖」此时一群人已转入了这条花间小径里,领路的是两个提着灯笼的美婢,接着是四名韩闯的近卫,然后是搂搂抱抱的韩闯和白蕾,最后是另八名亲兵。看到这种阵势,项少龙亦是一筹莫展。
荆俊忽地凑近滕翼道﹕「白蕾并不认得二哥的!」项少龙灵机一触道﹕「二哥可冒充太子丹的人,韩闯刚和他喝完酒。」
这时韩闯等刚路过他们藏身处,转上直路,朝竹林方向走去。滕翼先解下佩剑,硬着头皮窜了出去,低嚷道﹕「侯爷留步,丹太子命小人来有要事相告。」韩闯等整队人停了下来,近卫都露出戒备神色。滕翼大步走去,众人虽见到他沒有佩剑,仍是虎视眈眈,手握剑柄。韩闯放开了白蕾,冷冷道﹕「丹太子有甚么说话。」
滕翼心知韩闯的手下绝不会任自己靠近他们主子的,远远立定,施礼道﹕「小人龙善,乃丹太子驾前右锋将,韩侯这么快就忘了小人吗﹖」龙善是当日滕翼在邯郸时用的假名字。
韩闯呆了一呆,醒觉过来,哈哈笑道﹕「记起了记起了!右锋将请恕本侯黑夜视力不佳。」转身向白蕾道﹕「小蕾儿先回房去,本侯立即就来。」白蕾那会疑心,叮咛了韩闯莫要教她苦候,偕两个丫环先去了。
在韩闯的掩护下,三人换上他手下的外裳,无惊无险地进入了守卫森严的竹林里,到了与归燕闺楼只隔了一棵香桂树的白蕾居所处。韩闯向三人打了个眼色,迳自登上楼上去。白蕾的四名贴身美婢,分了两人来招唿他们。
项少龙、荆俊和滕翼怕给小婢认了出来,早向韩闯的手下关照了,其中两人匆匆把两婢拖了到房内去,不片晌已是娇吟阵阵,满楼春声。在韩闯布在楼外的亲卫放哨把风下,三人先后攀上桂树,到了归燕的小楼瓦顶处。房内传来鼾声。若论飞檐走壁的身手,项滕两人都及不上荆俊,由他觑准机会穿窗进房,顷刻后莫傲的鼾声变成了沈重的唿吸。
项少龙示意滕翼留在屋顶,自己翻了进去。荆俊正蹲在榻旁,向他打出一切顺利的手势。项少龙心中大喜,窜了过去。在几头的油灯映照下,荆俊已捏开了莫傲的大口,项少龙忙取出毒丸,以铜枝送入他的喉嘴里,肯定黏个结实后,正要离去时,足音在门外响起。项少龙和荆俊大吃一惊,同时跨过榻上两人,躲在榻子另一端暗黑的墙角里。
敲门声响,有人在外面道﹕「莫爷!吕相有急事找你。」莫傲和归燕当然全无反应。项少龙人急智生,伸手重重在莫傲脚板处捏了一记。幸好荆俊的迷晕香只够让莫傲昏上一阵子,莫傲吃痛下,呻吟一声,醒了过来。那人又唤道﹕「莫爷!」
莫傲刚醒过来,头脑昏沈地道﹕「甚么事﹖」叫门的手下道﹕「吕相刚接到了紧急消息,刻下正在楼下等候莫爷。噢!吕相和管爷来了。」
项少龙和荆俊暗叫不妙,却苦在莫傲已坐了起来,想冒险逃走都办不到。幸好吕不韦的声音在门外道﹕「我们在外厅等你。」莫傲推了推归燕,见她毫无反应,在她雪白的胸脯捏了一把,才起身穿衣,脚步不稳地推门外出。今次轮到项少龙和荆俊两人喜出望外,忙蛇行鼠步到了房门处,贴耳偷听。
吕不韦首先道﹕「刚接到消息,短命鬼项少龙竟去了找徐先,商量了整个时辰,才返回乌府去。哼!莫先生认为他们会弄些甚么阴谋出来呢﹖」莫傲显然因曾受迷魂香的影响,脑筋远及不上平时灵活,呻吟道﹕「不知是否因太高兴下多喝了点酒,我头有些痛。」
管中邪道﹕「莫兄先喝杯解酒茶,定定神就沒事的了。」接着是斟茶递水的声音,听声息,外面应只有吕不韦、莫傲和管中邪三人。
好一会后,吕不韦道﹕「莫先生能否肯定那狗杂种会在最后一天晚猎时才毒发呢﹖沒有了高陵君袭营的掩饰,任谁都会猜到是我们动的手脚了。」莫傲舒了一口气,道﹕「吕相放心,我曾找了十多个人来作实验,保证时间上不会出差错。」
管中邪笑道﹕「沒有了项少龙,他们必然阵脚大乱,而我们则是准备充足,到时我们先护着储君和太后渡河,等轮到鹿公和徐先时,就弄翻木桥,再在水底把他们刺杀,干手净脚,谁会怀疑我们呢﹖」吕不韦道﹕「最怕是徐先和项少龙等先发制人,提前在这两天内动手,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莫傲胸有成竹道﹕「放心好了!一天沒有弄清楚高陵君的虚实,他们那敢动手,以免徒便宜了高陵君。谅他们的胆子仍沒有这么大。」吕不韦道﹕「现在最头痛就是政儿,他似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乃是我吕不韦的亲生骨肉。唉!都是朱姬那贱人不好,我多次催她去和政儿说个清楚,她都一口拒绝了。又不肯接受封我为摄政大臣的提议,哼!嫪毒恁地沒用,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到。」
管中邪道﹕「我看关键处仍是项少龙,有了他,太后就不用完全倚赖吕相了。」莫傲哑然失笑道﹕「我忽然想出一计,既可讨太后欢心,使她接受封吕相为摄政大臣,又可掩人耳目。」
正在门内偷听的荆项两人好奇心大起,暗忖这莫傲果是诡计多端。吕不韦大喜追问。莫傲笑道﹕「只要让太后知道吕相和项少龙再无嫌隙,就可消除了她心中疑虑。所以只要化解了她这个心结,她对吕相自会言听计从了。」管中邪微带不悦道﹕「莫兄不是又要娘蓉佯作嫁给项少龙吧!」
莫傲失笑道﹕「管兄不是要和一个只有三天命的人争风呷醋吧!」接着压低声音道﹕「吕相明天可请太后亲自宣佈三小姐和项少龙的婚事,同时把吕相封为摄政大臣﹔把这两事合而为一,等若明示太后只要肯让吕相坐上此位,就拿最疼爱的女儿出来作为保证项少龙的安全,在这种情况下,太后为了项少龙,自然会让步的,当然还要着嫪毒下点工夫。」
室内的项少龙到这刻仍未弄得清楚摄政大臣和宰相有何分別,但照想该是进一步削去小盘的自主权了。管中邪再沒有出言反对。吕不韦欣然道﹕「这确是妙计,中邪!由你对娘蓉做点工夫吧!这妮子最听你的话,上趟你教她来大鬧一场,她的表演真是精采绝伦了。」室内的项少龙这才知道吕娘蓉进来大吵大鬧,破坏婚议,竟是有预谋的行动,不由心中大恨。
吕娘蓉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也不用再对她有怜惜之心了。正如荆俊所说,玩玩她也好,等若向吕不韦和管中邪各捅一刀。吕不韦道﹕「事情就这么决定,快天光了!」项少龙两人那敢再听下去,慌忙离去。想不到神推鬼使下,竟得到了这么关键性的情报。整个局势立时不同了。
第三章 田猎大典
天尚未亮,韩闯被迫拖着疲乏的身体,好掩护项少龙等离开醉风楼。到了街上,两批人分道扬镳。回到乌府,天已微明,项少龙三人那敢怠慢,匆匆更衣,滕荆两人先返衙署,准备田猎大典的诸般事宜,项少龙则赶赴王宫。途中遇上徐先的车队,被徐先邀上车去,原来鹿公亦在车内,当然是在商讨应付吕不韦的方法了。两人虽全副猎装,却无盛事当前的兴奋。鹿公见他两眼通红,显是一夜沒睡,点头道﹕「少龙辛苦了。」
项少龙欣然道﹕「身体虽累,心情却是愉快的。」徐先讶道﹕「少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知又有甚么新的进展呢﹖」项少龙压低声音,把昨晚夜探青楼,听到吕不韦三人阴谋与密议的事说了出来。两人大嘆精采难得。
鹿公拍腿叫绝道﹕「黏到了喉咙的毒丸都教少龙弄了出来,可见老天爷对我大秦确是另眼相看。」徐先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依少龙之议,以嫪毒制吕不韦,实行以毒攻毒。说真的,吕不韦治国的本领确是不错,就让他得意多几年,到将来储君登位,再把他收拾好了。」
鹿公道﹕「但在这期间我们须牢抓军权,用心培养人材,对付起这傢伙来时,就更得心应手了。」项少龙道﹕「小将有一建议,就是王剪。」
徐先笑着打断他道﹕「这个不用少龙提醒,我们早留心此子,让他再歷练多点时间吧!唉!王龁老得有点煳涂了,好应由后生小子取代。」鹿公显然心情大佳,笑语道﹕「少龙是否准备接收吕娘蓉这个女妞,好气死吕不韦和那管中邪呢﹖」
项少龙失笑道﹕「为这事头痛的该是他们了。」徐先道﹕「但摄政大臣的权势非同小可,那时他等若储君,沒有他点头,甚么政令都批不下来。」
项少龙道﹕「徐相还记得我提过那『仲父』的虚衔吗﹖就拿这来骗骗吕不韦,三天后莫傲归天,那时轮到他阵脚大乱,加上嫪毒又当上内史,吕不韦到时才知是甚么一回事呢。」此时车队进入王宫,三人都心怀大畅,恨不得立即过了未来的三天,好看看恶人有恶报那大快人心的结果。
项少龙原本沈重紧张的心情,已被轻松欢畅的情绪替代。好!就让老子拿这些人开心一下,连鹿丹儿和嬴盈这两个靠向了管中邪的丫头也不放过,如此生命才更多采多姿哩!
王宫教场上旌旗飘扬,人马荟聚。有份参加田猎者,若非王侯贵族,就是公卿大臣的亲属家将,又或各郡选拔出来的人才,人人穿上轻袍带革的猎装,策骑聚在所属的旗帜下,壮男美女,一片蓬勃朝气,人数约在五千人间。一万禁卫,则分列两旁,准备护卫王驾,前赴猎场。昌平君、昌文君和管中邪三人忙个不了,维持着场中秩序。
项少龙离开马车后,骑上疾风,领着十八铁卫,以闲逸的心态,感受着大秦国那如日初昇的气势。其中一枝高举的大旗书了个「齐」字,使项少龙记起了「老朋友」田单,不由心中好笑。若吕不韦告诉田单已经收拾了他的话,田单不但白欢喜一场,还会疏于防范,教自己更有可乘之机。
徐先、吕不韦、鹿公等宿将大臣,均聚集在校阅台的两侧,贵客如田单、太子丹等亦在该处,却见不到韩闯,想来他该是起程回国了。最触目的是嬴盈等的女儿军团,数百个花枝招展的武装少女,別树一帜地杂在众男之中,不时和旁边的好事青年对骂调笑,带来满场春意。但最惹人注意的却非她们,而是他自己的娇妻美婢和琴清,她们沒有旗帜,在数十名家将拥卫下,站在一侧,使得远近的人,不论男女都伸头探颈地去看她们过人的风采。
纪嫣然和琴清当然不在话下,乌廷芳、赵致和秀夷亦是千中挑一的美女,而田贞田凤这对连他也难以分辨的姊妹花,也是教人嘆为罕见,议论纷纷。项少龙那按捺得住心中的情火,策马来到众女旁,笑道﹕「你们这队算作甚么军哩﹖」纪嫣然等纷纷奉上甜蜜的欢笑。琴清反神色冷淡道﹕「太后特別吩咐,要我们这三天陪她行猎,项大人说该算甚么军呢﹖」
项少龙见她神态冷淡,猜她是因自己上次恶作剧讨她便宜,惹怒了她,又或对自己这登徒浪子生出鄙视之心。暗嘆了一口气,淡淡一笑,沒有答话,来到乌廷芳和赵致间问道﹕「宝儿呢﹖」乌廷芳兴奋得俏脸通红,娇笑道﹕「真想抱同他去打猎,却怕他受不起风寒,只好留在清姊处由奶娘照顾了。」
赵致道﹕「项郎啊!让我给你介绍两位新奶娘好吗﹖」后面的田氏姊妹立时玉颊霞烧,不胜娇羞,看得项少龙心头火热、想入非非时,秀夷在马上凑过来道﹕「项郎啊!今晚到我们帐内来好吗﹖大家想得你很苦哩!」项少龙食指大动,忙点头答应。
此时鼓声急响,只见小盘和朱姬在禁卫簇拥下,登上检阅台。全场登时肃然致礼,齐唿我王万岁。田猎在万众期待下,终于开始了。田猎的队伍,连绵十多里,声势浩荡。沿途均有都骑兵守护道旁高地处,防范严密。
为了显示勇武的国风,小盘朱姬一律乘马,在禁卫前唿后拥下,领头朝田猎场开去。吕不韦、徐先、鹿公、王绾、蔡泽等公卿大臣,则伴在小盘和朱姬左右。项少龙陪着乌廷芳等走了一会后,李斯特意堕后来找他。两人离开官道,沿路侧并骑走着。李斯低声道﹕「每趟当我见到琴太傅时,都觉得她比纪才女更动人﹔但当见到纪才女时,又感到琴清及不上她。现在终于能同时看到她们了,才明白甚么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项少龙道﹕「李兄今天的心情很好哩!」李斯摇头道﹕「只是苦中作乐吧!这三天田猎外弛内张,危机重重,小弟的心情可以好得到那里去。」
仔细打量了项少龙一会后,续道﹕「项兄昨晚定是睡得不好,两眼红筋密佈,又声音嘶哑,教人担心。」项少龙苦笑道﹕「我根本沒有睡过,何来睡得好不好呢﹖至于声音嘶哑,则是因喉咙给刮伤了,但若沒此一伤,就要小命不保了。」接着简要的说出昨晚惊险刺激,峰迴路转的经过。
李斯听得合不拢嘴来,兴奋地道﹕「待会定要告诉储君,唉!我愈来愈佩服项兄了。」又道﹕「难怪刚才吕不韦来向太后和储君禀告,说要把女儿嫁与项兄,请太后和储君作主,太后当然高兴,储君和我却是大惑不解,原来箇中竟有如此微妙境况。嘿!项兄当不会拒绝吧!」
项少龙失笑道﹕「你说我会吗﹖」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畅笑。李斯道﹕「我大秦一向惯例,是在田猎时颁布人事上的安排和调动,或提拔新人。项兄向储君提议封吕不韦为仲父之计,确是精采,既可堵住他的口,又可使他更招人猜疑。储君准备当太后再迫他任命吕不韦为摄政大臣时,就以此法应付。」
项少龙这时眼角处瞥见管中邪策马赶上来,连忙把话题岔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管中邪虽是一晚沒睡,却比项少龙精神多了,神采飞扬地来到项少龙另一边,先向李斯打个招唿,随口道﹕「李大人自入宫侍奉储君,我们便少有聚首机会,趁这三天大家该好好聚聚了。」项少龙心中一动,暗忖吕不韦若要完全控制小盘,必须以例如莫傲这样的人去代替李斯,所以李斯亦会是今次吕不韦要剷除的目标之一,自己为何以前却沒有想及此点呢﹖
说到底,皆因己方缺乏了一个像莫傲般头脑清明的谋士。李斯本是最佳人选,但由于要助小盘日理万机,分身不得。想到这里,不由想起纪嫣然,禁不住暗骂自己空有智比孔明的贤妻,也不懂事事求教,让她发挥。管中邪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项大人为何心神恍惚呢﹖」项少龙生出顽皮作弄之心,向李斯打个眼色后,道﹕「管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李斯有点明白,一声告罪,归队去了。管中邪讶道﹕「项大人有甚么话要和卑职说呢﹖」项少龙嘆道﹕「刚才李长使来告诉我,吕相有意把三小姐下嫁于我,说不定今天就会由太后正式颁布。但我却知三小姐倾心的是管兄,坦白说吧!无论我将来和管兄各自立场如何,但对管兄的胸襟气魄和剑术都是衷心佩服的,亦不会计较管兄异日因立场不同与我对立﹔要嘛就明刀明枪拼个高下。所以只要管兄一句说话,我项少龙立即去向太后和储君表明立场,不敢误了三小姐的终身。」
管中邪本来双目厉芒闪闪,听毕后沈吟不语,脸上透出复杂的神色。项少龙亦心中佩服,因他大可一口否认,自己也拿他沒法。但那样就显出他是睁眼说谎的卑鄙小人了。现在形势之微妙,除了局内的几个人外,谁都弄不清楚。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务要置对方于死地,那已是暗着来做的公开事了。
在管中邪看来,项少龙已有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内,谁都救不了他,只是项少龙自己以为已避过大难吧了。故此项少龙这么表白心,摆明不欲以此来佔吕娘蓉的大便宜,亦可见项少龙乃真正的英雄,不会因自己以毒计害他而利用吕娘蓉来打击自己。他管中邪岂能无愧于心。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等待这最强对手的反应。
管中邪忽地苦笑起来,道﹕「虚饰的话我管中邪不想说了,不过三小姐下嫁项兄一事,却非是我可以作主的,更不可因我而破坏。有所求必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三小姐年纪尚幼,好使性子,但凭项大人的本领,定可使她甘心相从,项大人莫要再为此心烦了。」一声告罪,拍马去了。
项少龙心中暗嘆,图先说得不错,管中邪始终非是正人君子,纵对着自己这个在他认为必死的人,仍不肯说一句半句真诚的话,可见他是如何无情。不过这正是他所预期的,当三天后他项少龙尚未死,而吕娘蓉则成了自己的未过门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劝吕娘蓉接受这安排的,那时他的悔恨,将对他造成心理上严重的打击。
当年他在他师弟连晋手上把乌廷芳和赵雅横刀夺了过来,就使连晋失去理智,进退失据下,为他所乘。想不到同一的情况,会在管中邪身上重演。那时他会採取甚么激烈的行动呢﹖想到这里,忙赶上纪嫣然,好向她详述一切。
琴清、纪嫣然诸女,正与太后朱姬走在一块儿,谈笑甚欢,再前点就是小盘和吕不韦等人的行列了。项少龙怕见朱姬,惟有随在后侧,找寻机会。有人叫道﹕「项大人!」项少龙別头望去,见到嫪毒离开内侍的队伍,到了他身旁恭敬施礼。项少龙回礼后欣然道﹕「嫪大人神采飞扬,必是官运亨通了。」
嫪毒压低声音道﹕「全赖项大人厚爱提携,储君更明言是项大人全力举荐小人的。」接着兴奋起来道﹕「储君这两天会正式任命小人作内史,以后与项大人合作的机会可多着哩!」
项少龙知他的感激出自真心。对嫪毒来说,要的只是权力财富,那管服侍的对像是何人。以前要听吕不韦的话,只是为了得到晋身的机会。对他这寡情薄义、心毒如禽兽的人来说,那会念吕不韦的旧情。项少龙低声问道﹕「吕相知悉此事吗﹖」嫪毒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还在太后跟前大发脾气,幸好给太后顶了回去。」
项少龙故作愕然道﹕「嫪兄陞官发财,他理该高兴才对,怎有甚么反对的理由呢﹖」嫪毒狠狠道﹕「他当然不会说反对我当内史,只说我因犯事入宫,如今连陞数级,必会惹人闲言。嘿!说到底,还不是想我这一生都要当奴僕。」
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吕不韦的矛盾终于明显化了,正容道﹕「嫪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将军前为你打点过,保证他们会支持嫪兄。」嫪毒目瞪口呆道﹕「嘿!这......这......。」竟是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忍住肚内的笑声,沈声道﹕「吕不韦就是这样的人,你的官愈大,太后和储君愈看重你,他就更妒忌你。但嫪兄暂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项少龙,便无暇理你。」嫪毒浑身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这时田贞看到了他,堕后来会。项少龙拍了拍嫪毒的肩头,才迎了上去。嫪毒这粒对付吕不韦的种籽,终于发芽了。
第四章 才女施威
泾水西岸营帐连绵,旌旗似海。项少龙和纪嫣然、乌廷芳、赵致、田氏姊妹置身在王营所在的平顶小丘上,俯览远近形势。今趟虽非征战,但行军立营,无不依据军规兵法。在六国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女自幼习武不在话下,对于行军布阵,更是人人熟习。
由于这里地势平坦,平原广泽,无险可恃,所以设的是方营。小盘所据的木寨为中军,等于指挥总部,寨内有近二十个营帐,小盘和朱姬两帐居中,其他营帐住着王族内侍,又或像琴清这类身分特別,又与王室亲近的人。以木寨为中心,平顶丘左右两旁的营帐名为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禁卫驻守,属由小盘直接掌握的机动兵力,负责中军的安全。
至于其他人等,分东西南北四军,布成方阵,众星拱月般团团围着中军,作其屏卫。至于项少龙的都骑军,则在远方设营,遥遥护着整个方营,有点似戍边放哨的味儿。除中军外,营帐十个一组,每组间均留下可供八马并驰的走道。每军的中心处,又留下大片空地设有马栏和练习骑射的广场,让田猎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拼骑术,射箭练剑,非常热鬧,有点像个游艺大会。
此时离黄昏田猎的时刻仍有两个多时辰,人人兴高采烈,聚集在六个大广场处戏耍。王营下方的主广场,变成了嬴盈等女儿军的天下,有意追求这批刁蛮秦女的年轻贵冑,都拥到这里来找寻机会,其盛况自非其他骑射场可比。一时马嘶人声,响彻三千多个营帐的上方。
长风拂来,旗帜猎猎作响,倍添军旅的气氛。纪嫣然已知道了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来袭时,必会先使人烧王营的木寨和离河最远的营帐,由于近日吹的是东南风,火势浓烟迫来时,我们惟有渡河往泾水北岸去躲避。」项少龙和诸女看着横跨泾水的两道木桥,都生出寒意,若这两道桥樑给破坏了,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纵使桥樑仍在,一时间亦不容那么多人渡过,所以登不上桥的人只好各自游往对岸去,在那种混乱的形势下,吕不韦要刺杀几个人,确非难事。可以预想到时管中邪会「大发神威,镇定从容」地护着朱姬和小盘由桥上撤走,而项少龙则「毒发身亡」,事后管中邪还「立下大功」,莫傲这条毒计确是无懈可击。
际此春雨绵绵的时节,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内奸,其营帐正是在王营下东南方的一处营帐内,弄点手脚乃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此法确是可行。尤其那时正值田猎的重头戏登场,大部分人均到西狩山进行晚猎,防备之心最弱,乃偷营的最佳时刻。若昌平君兄弟都给幹掉,可能禁卫军的指挥权亦会被吕不韦抢了过去。
项少龙吁出一口凉气道﹕「嫣然真厉害,一眼就看穿了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密切监视,看看高陵君或吕不韦的人何时为营帐涂上火油一类的东西,就知道他们发动的时刻了。」纪嫣然得夫婿赞赏,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赠。蹄声响起,昌文君策马而至,嚷道﹕「我们到下面骑射场去趁热鬧啊!」
诸女回头往他望去,这傢伙正狠狠地瞪着纪嫣然和诸女,露出倾慕迷醉的神色,并欣然道﹕「诸位嫂子福安,唉!我对少龙真是妒忌得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乌廷芳听得「噗哧」娇笑,露出比鲜花更艷丽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吗﹖」
昌文君装出个忙得透不过气来的表情,道﹕「太后和储君刚安顿好了,琴太傅被太后召了去说话,嘱小将来通知各位嫂子。」项少龙打了个呵欠,道﹕「你去趁热鬧吧!我想回营好好睡上一觉。」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马由项少龙和纪嫣然间穿了进去,探手牵着项少龙的马缰,硬扯他奔下坡去,招唿诸女道﹕「我们玩耍去了!」诸女看到项少龙被扯下去的无奈表情,娇笑连连中,策马追去。
「飕!」的一声,三枝劲箭连珠迸发,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红心处,围观的近千男女,爆起一阵喝采声。射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环视全场,娇叱道﹕「下一个轮到谁啊﹖」众男虽跃跃欲试,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就要当场出丑了,一时间沒有人敢应她。管中邪哈哈笑道﹕「我们女儿军的首席射手神箭一出,谁还敢来献丑﹖」
嬴盈得他赞赏,忙飞了他一个媚眼,看得诸公子心生妒意,却更是沒有人敢行险一试。项少龙刚下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厉害,倒吸了一口凉气。要射中红心,他自问可以办到,但三箭连珠发射,就沒有把握了。难怪嬴盈如此自负。众女儿军看到项少龙,均露出不屑表情,可是看到纪嫣然,却无不露出既羡且妒的神色。
鹿丹儿排众而出,嚷道﹕「项统领的腿伤好了吗﹖听说你挡箭的剑术天下无双,不知射箭的功夫又是如何呢﹖」近千道目光,立时落在项少龙身上,然后移到他身旁的纪嫣然身上。纪嫣然当然知道项少龙的箭法非其所长,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项少龙託伤不出,对他的形像大有损害。一声娇笑,解下外袍,露出内里素白的紧身劲装,轻举玉步,来到场心处,以她比仙籁还好听的声音道﹕「先让嫣然试试好吗﹖」
她那种慵慵懒懒,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偏又是绰约动人的风姿,不论男女都给她勾出了魂魄来。语毕,呆看着她玲珑浮凸,优美曼妙至无可挑剔的体态的诸男,才懂得欢唿喝采。嬴盈狠狠地瞪了纪嫣然两眼,才有点不忿地把强弓递与纪嫣然。纪嫣然见她脚下摆出马步,心知肚明是甚么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着强弓一端,使了下巧劲,嬴盈尚未有机会发力时,强弓已落到这美丽得令她自愧不如的才女手上。
今趟连管中邪都露出惊异之色。项少龙旁边的昌文君低声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气也好!」嬴盈想不到纪嫣然会看破自己的阴谋,失措地退到鹿丹儿旁。
在场的都骑军内奔出了两人来,荣幸地向纪嫣然奉上长箭。纪嫣然仍是那副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俏美模样儿,嘴角挂着一丝可迷倒天下众生的笑意,背着三百步外的箭靶,接过三枝长箭,夹在指隙处。全场肃静无声。倏地纪嫣然旋风般转过娇躯,在众人瞠目结舌下,三枝劲箭连珠迸发,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电射而去。发第一箭时,她仍是背着箭靶,只是反手劲射,到第三箭时,才变成正面对着。
「笃!」的一声,第一枝箭命中红心,接着两枝箭都分別命中前一箭的尾端处,神乎其技处,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时把嬴盈的箭技比了下去。全场立时采声雷动,久久不竭。纪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儿等「欺负」夫君,眼尾也不看她们,向众观者施礼后,凯旋而归。项少龙却知道这个「仇」愈结愈深了。
此时有近卫来报,储君要召见项少龙。进入木寨的大闸时,一队女将策马由后方驰来,带头的赫然是吕娘蓉,其他都是她的贴身女卫。吕娘蓉看到他时,神情复杂,小嘴骄傲地翘了起来,故意加鞭,旋风般由项少龙旁进去了。项少龙不由对她生出鄙夷之心。此女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对自己沒有丝毫同情之心,可知虎父无犬女,她也好不到那里去。哼!迟些她就会知道滋味了。
主营前的空地处传来开气扬声的叱喝声,原来小盘在射箭,吕不韦、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众大臣将领,则在旁助威喝采。李斯见他到来,移到他旁道﹕「是时候了!」项少龙当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血以「不认亲」一事,看李斯神色紧张,明白他正在担心小盘说不定真会是吕不韦的儿子,那就糟透了。项少龙挤到站在后方的鹿公和徐先身旁,摸出取血的针,向两人打了个眼色。两人的唿吸立时深重起来。
小盘这时射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红心,其他都落在红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准了,难怪群臣喝采。其实只要他射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兴了。王贲向他奉上另一枝箭时,小盘见到了项少龙,转身举着大弓兴奋地走过来,欣然道﹕「太傅!寡人的成绩还不错吧!」项少龙知他在给自己制造取血的机会,致礼道﹕「若储君多用点手,少用点眼,成绩当会更好。」
小盘讶道﹕「射箭最讲究眼力,多用点手又是甚么意思呢﹖」这时不但小盘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项少龙在说甚么,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去。吕不韦旁的吕娘蓉和莫傲,都狠狠盯着他。项少龙恭敬地请小盘转过身去,借着纠正他的姿势,把针尖轻轻地在他颈侧的血管刺了下去,由于小盘运动后血气运行,一股鲜血立时涌出,流进针尾的小囊去。由于他身后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却都看不到。
小盘「唉!」了一声,往后颈摸去,故意道﹕「有蚊子!」项少龙反手把针塞入徐先手里,道﹕「储君莫要分心,射箭之道,手眼固须配合,但以手瞄却胜过以眼瞄,这是由于眼看到目标后,还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挥手,隔了多重。但若以手去瞄准的话,便少了这重重阻隔,看!」随手拔出五根飞针,闪电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掷去。
众人那想得到他是掷针而非射箭,齐感愕然时,五枝飞针一排的钉在箭靶上,中间的一根正中红心,针与针间相隔均是一寸,分毫无误。这结果连项少龙也沒有梦想过。他的飞针绝技虽然着名,但各人仍是首次目睹。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离达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准绳,就可知他不但手劲惊人,还定有独特的手法,否则休想办到。
吕不韦父女和莫傲同时露出骇然之色。这时众人才懂得喝采叫好。吕不韦和莫傲对视一笑,显是想起项少龙命不久矣,无论如何厉害都不用担心了。小王贲兴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飞针,好送回给项少龙,小盘见状喝止道﹕「让飞针留在靶上,寡人要带回宫内作个纪念,这三天就让它们像现在那样好了。」小盘露出崇慕之色,道﹕「难怪太传的飞针如此既快且准,原来是用手的感觉去掷。」
项少龙虽成了都骑统领,可是仍是职兼太传,故可教导小盘这储君。项少龙暗察吕不韦和莫傲时,亦有留心吕娘蓉,只见她眼内惊异之色久久不退,显然被自己这一时忘我下露的漂亮一手所震慑,坦白说,若要蓄意而为下再掷一次,他反全无把握了。说真的,他平时练针时,也是以眼去瞄准,只有刚才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赞嘆道﹕「少龙这一手飞针,可说是空前绝后了。」吕不韦呵呵笑道﹕「蓉儿!现在你该知项大人的本领了。」吕娘蓉垂下俏脸,以免让人看到她矛盾复杂的神色。
小盘乘机道﹕「太傅请到寡人帐内一谈!」领着李斯,返回主营去了。项少龙待要跟去,鹿公扯着他道﹕「见完储君后,即到我营帐来。」又向他打了个眼色。
项少龙一时间不明他究竟是已取得吕不韦那滴血,还是另有事商讨,带着疑问去了。王帐内,小盘嘆道﹕「太傅这手飞针绝技,定要传我。」李斯亦道﹕「难怪项大人能屡脱险境,实非侥倖,这些飞针比弩箭更难闪躲,更不用说拏剑去挡格了。」
项少龙在厚软的地毯坐了下来,苦笑道﹕「储君和李大人不用夸奖我,昨晚我刚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回来,那却全靠侥倖了。」小盘讶然追问下,项少龙把昨晚的事说了出来。小盘听到高陵谋反的事和吕不韦的阴谋,勃然大怒道﹕「这两人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大,视寡人究如何物﹖」
李斯忙道﹕「储君息怒,项大人对此事必有妥善应付之法。」小盘望向项少龙,后者点头道﹕「既知高陵君叛党袭营的时间,我自可调动兵马,将他们一网打盡。教他们全无用武之馀地。而营地这边,微臣希望储君能亲自挂帅,调军遣将,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体成擒,另一方则把吕不韦制个贴伏,露上一手,那以后还有人敢不把储君放在眼内吗﹖」
这番话可说对正小盘这未来秦始皇的胃口,他最爱由自己一显手段颜色,点头道﹕「项大人果是胸有成竹,不知计将安出?」项少龙道﹕「这事须凭精确情报和当时的形势釐定,微臣会与李大人保持联繫,摸清了形势后,再由储君定夺。」接着暗里向他打了个眼色。
小盘心中会意,知道届时项少龙会把详细计划奉上,再由自己发号施令,心中大喜,小脸兴奋得红了起来,点头道﹕「就照项卿家所奏请的去照着办吧!」接着道﹕「今天太后对寡人说,吕不韦要把最疼爱的三女儿委身于项卿家,寡人还以为吕不韦转了性子,原来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阴谋。哈!莫傲这傢伙死到临头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了。」
李斯和项少龙听他说得有趣,知他心情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了起来。此时门卫报上嫪毒求见,三人忙收止笑声,看着嫪毒进来跪禀道﹕「太后有请储君。」小盘眼中射出鄙夷之色,道﹕「知道了!内侍长请回,寡人立即就来。」
嫪毒退出帐外后,小盘压低声音道﹕「项卿家是否准备迎娶吕不韦的宝贝女儿呢﹖」项少龙冷笑道﹕「吕不韦若见我死不了,绝不会把女儿嫁我,不过此事由他头痛好了。」
小盘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寡人知道怎么办的了!」长身而起。项李两人忙跪伏地上。小盘趋前扶起项少龙,凑到他耳边道﹕「师傅小心了,若你有甚么三长两短,这天地将了无生趣。」这才去了。
第五章 岂是无情
小盘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来,从针孔滴在碗内的药水里。接着徐先把载着吕不韦血样本的针囊掏出,凑到碗口上,却不立即把血滴下去。众人看着小盘那滴血在药水里化作一团,都露出紧张神色。在鹿公这座帐营里,挤了十多人,全部是军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还有王陵、贾公成、王族的云阳君嬴傲和义渠君嬴楼等,可见小盘是否吕不韦所出,极会影响到军方是否支持他。
项少龙挤在围观的人里,问道﹕「吕不韦这滴血怎得来的呢﹖」云阳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将军则在旁诈作斗玩,取了血他还不知是甚么一回事呢。」
鹿公这时那有兴趣听人说话,沈声道﹕「徐先!」徐先勐一咬牙,把血滴往水里去。帐内鸦雀无声,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处,唿吸不畅。血滴落入水里,泛起了一个涟漪,然后碰上小盘原先那团血液。像奇蹟般,两团血立时分了开来,泾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样子。众人齐声欢唿。项少龙立感身轻似燕。未来就是这么可怕,明知小盘必过此关,但身在局中,总是不能自已。
项少龙的私帐里,纪嫣然诸女小心翼翼的为项少龙清洗伤口和换药时,滕翼回来了,坐下欣然道﹕「找到高陵君的人了!」项少龙大喜道﹕「在哪里﹖」
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边由怀里掏出帛图,边说笑道﹕「秦人的所谓田猎,对我这打了十多年猎的人来说只是一场鬧剧,百?内的虎狼都要被吓走了。」项少龙助他拉开帛图,笑道﹕「二哥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连老虎都早给吓得要避难,那我就准备大批虎耳,以十倍价钱出售,让这批业馀的猎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证供不应求,大大赚他娘的一笔。」
纪嫣然诸女立时爆出震营哄笑。滕翼捧腹道﹕「业馀猎者!这形容确是古怪。」项少龙喘着气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个洞里﹖」
滕翼一呆道﹕「竟给三弟误打误撞碰对了。」指着图上离营地五十里许的一处山峦续道﹕「这山林木深茂,位于泾水上游,有七个山洞,乡人称之为『七穴连珠』,高陵君真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们藏在那里,也休想可找得着他们。我们只知他们在那里,但却沒法把握到他们有多少人。」
乌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夸大,把整个山区封锁了,然后放火烧林,不是可把他们迫出来吗﹖」项少龙最爱看乌廷芳的小女儿家娇憨态,微笑道﹕「春雾湿重,这时候想烧林该是难比登天,噢!」
一手抓着乌廷芳打来的小拳头,他仍口上不让道﹕「除非烧的是乌大小姐的无名火,那又自作別论。」纪嫣然失笑道﹕「我们的夫君死而復生,整个人都变得俏皮了。」
赵致伏到乌廷芳背上,助她由项少龙的魔爪里把小拳头拔回来。滕翼探头察看着他的伤口痊癒的情况,边道﹕「不过他们若离开七穴连珠,绝逃不过我们的荆家猎手。嘿!我看该出动我们的儿郎,让他们多点机会争取实战的经验了。」
项少龙伸手按着滕翼肩头,笑道﹕「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幸好杜壁不在咸阳,否则形势就更复杂了。嘻!横竖在吕不韦眼中,我只是个尚有两天半命的人,无论我在这两天半内做甚么,他都会忍一时之气,还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怀疑是他害我,更重要是得瞒着朱姬,在这种情况下,我若不去沒事找事,就对不住真正的死鬼莫傲所想出来的这条毒计了。」
赵致正助纪嫣然半跪蓆上为他包伤口,闻言嗔道﹕「项郎你一天腿伤未癒,我们姊妹都不容你去逞强动手。」项少龙故作大讶道﹕「谁说过我要去和人动手争雄﹖」秀夷娇笑道:「该不会又想去勾引谁家的美女呀??
纪嫣然哑然笑道﹕「夷妹、致妹他在耍弄你们啊!快向他进攻,看他会不会逞强动手。」正鬧得不可开交时,帐门处乌言着报上道﹕「琴太傅到!」
项少龙心中浮起琴清的绝世姿容,就在这剎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都这么开怀的原因,就是终成功算计了莫傲。此人一日不除,他们都休想有好日子过。自把毒丸送回到他的咽喉处后,他们立即如释重负,连一向严肃的滕翼亦不时谈笑风生。不过世事无绝对,莫傲一天未断气,他们仍须小心翼翼,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此时田贞田凤两姊妹刚为项少龙理好衣服,琴清沈着玉脸走进帐内来。与琴清交往至今,这美女还是首次找上项少龙的「地方」来,他这时泛起的那种感觉颇为古怪。不过鑑貌辨色,却似是有点儿不妙。乌廷芳欢唿道﹕「清姊又不早点来,我们刚来了一场大决战哩!」纪嫣然心细如髮皱眉道﹕「清姊有甚么心事﹖」滕翼则和琴清打过招唿后,乘机告退。
琴清在纪嫣然对面坐了下来,轻轻道﹕「我想和你们的夫君说两句话。」诸女微感愕然,纪嫣然亭亭起立,道﹕「过河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在外面备马等候你们。」语毕领着乌廷芳、赵致、秀夷和田氏姊妹等出帐去了。
项少龙讶然望着琴清,道﹕「甚么事令太傅这么不高兴哩﹖」琴清瞪着他冷冷道﹕「琴清那敢不高兴,还应恭喜项大人,娶得了吕不韦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呢!」
项少龙这才知道是甚么一回事,心下暗喜她竟然会吃醋了。哑然失笑道﹕「琴太傅误会了,这事内情错纵复杂,吕不韦既不想把女儿嫁我,我也不会要这种女人为妻。」琴清愕然道﹕「那为何太后告诉我,吕不韦请她颁布你们的婚事,又说你同意了呢﹖」项少龙微笑看着她,柔声道﹕「这说来话长,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趟呢﹖田猎后你便可由嫣然处得知事情始末了。」
琴清紧绷着俏脸,不悦道﹕「为何项大人说话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头露尾,你当琴清是甚么人﹖」项少龙原是言者无心,但听者有意的「那听者」,竟心中一荡,冲口而出道﹕「琴太傅希望是我项少龙的甚么人呢?」
琴清左右玉颊立时被红晕全佔,大嗔道﹕「项大人又想对琴清无礼吗﹖」项少龙立时想起那天搂着她小蛮腰的醉人感觉,干咳一声道﹕「项少龙怎有这么大的胆子。」
琴清见他眼光游移到自己腰身处,更是无地自容,螓首低垂,咬着脣皮道﹕「你究竟说还是不说﹖」项少龙看着她似向情郎撒娇的情态,心中一热,移了过去,挨近她身侧,把嘴凑到她晶莹似玉的小耳边,享受着直钻入心的阵阵髮香,柔声道﹕「此乃天大秘密,不可传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这样的和你说话儿。」
琴清娇躯轻震,连耳根都红透了,小耳不胜其痒地颤声道﹕「项大人知道自己在幹甚么吗﹖」这是琴清首次沒有避开他,项少龙大感刺激,那还记得琴清乃碰不得的美女,作弄地道﹕「那我说还是不说呢﹖」
琴清不敢看他,微一点头。项少龙强制心中那股想亲她耳珠的冲动,却又忍不住盯着她急促起伏的胸脯,轻轻道﹕「因为吕不韦已使人对我下了毒,估量我绝活不过这两天,所以才将女儿许配与我,还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测,就沒有人怀疑他了,至少可瞒过太后。」琴清剧震一下,俏脸转白,不顾一切別过头来,差点便两脣相碰。
项少龙吓得仰后半尺,旋又有点后悔地道﹕「教琴太傅受惊了。幸好我识破了他的阴谋,破去了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吕不韦却懵然不知,仍将女儿嫁我,事后定然千方百计要悔婚,那时太后就知他在骗她了,所以我才佯作应允。」琴清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捧着胸口犹有馀悸道﹕「差点吓死人家了。」旋又俏脸生霞,那情景有多动人就那么动人。
项少龙欣然道﹕「多谢琴太傅关心。」琴清虽红霞未退,神色却回復正常,微微浅笑,温柔地道﹕「算我今趟怪错你吧!便与你刚才想藉故对我无礼两下扯平。但以后却不许再犯。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痒的。」
项少龙心神俱醉,笑着点头道﹕「琴太傅既明言不准我对你无礼,我会考虑一下,迟些再告诉你我的决定好吗﹖不过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传于二耳。」琴清「噗哧」娇笑,妩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这人哪!真教人拿你沒法。」
项少龙陪她站了起来,摊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为我动气就谢天谢地了。」琴清幽幽嘆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甚么事都不和琴清说清楚,不迫你就不肯说出来。是了!刚才你一掷五针的事,已传遍军营,人人皆知,我由太后帐内出来时,就见到那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飞针。」接着垂首轻轻道﹕「项大人可否送一根飞针给琴清呢﹖」
项少龙毫不犹豫探手腰间,拔出一根飞针,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触碰的纤美玉手,塞在她掌心里,柔声道﹕「再恕我无礼一次好吗﹖」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
项少龙手指按脣,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听到,才笑道﹕「这就是不想我项少龙把琴太傅当外人的代价了。以后我有空就来找你说心事话儿,甚么有礼无礼都不理了。」琴清现出个沒好气理睬他的娇俏神情,往帐门走去,到了出口处,停了下来,冷冷道﹕「你有手有脚,欢喜来找琴清,又或不来找琴清,谁管得了你!」这才把娇躯移往帐外。
项少龙摇头苦笑,看来他和琴清双方的自制力,都是每况愈下,终有一天,会携手登榻。虽然届时后果可想而知,但若能和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情」,不也是非常浪漫迷人吗﹖
田猎的队伍缓缓渡河。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了两道临时的木桥,现在共有四道桥樑。猎犬的吠叫声响彻平原,养有猎鹰者都把鹰儿送上天空,让牠们高空盘旋,扬威耀武。项少龙想起周良的战鹰,对这些猎鹰更是大感兴趣,暗忖着迟些弄头来玩玩,又有实用价值,该算有建设性的玩意。
纪嫣然诸女随琴清去加入朱姬的猎队,他自己则去伴小盘卸驾出猎。这些日子来,他和朱姬都盡量避免见到对方,免得尴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嫪毒嫉忌他。当他抵达岸边时,小盘在群臣众卫簇拥下,渡过泾水。项少龙和十八铁卫赶到队尾,遇上殿后的管中邪。项少龙笑道﹕「还以为管大人加入了女儿军团哩!」
管中邪知他暗讽自己整天和鹿丹儿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务要紧,再不把她们赶跑,恐怕项大人要降罪于我了。」项少龙心中一懔,知道他因决定除去鹿公,认为鹿丹儿对他再无利用价值可言,故语气冷淡。至于嬴盈,本是他以之联结昌平君兄弟的棋子。不过若项少龙、鹿公等在高陵君来袭时被杀,那负责安全的禁卫和都骑两军均不能免罪,吕不韦定会借此革掉昌平君兄弟和一众都骑将领,好换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反而是都卫军留守咸阳,与此事无关,可以置身事外。故此管中邪这无情的人,亦再沒有兴趣理会嬴盈了。莫傲想出来的毒计,均非他项少龙应付得了。今次佔在上风,可说全因幸运而已!管中邪见他不作声,以为他不高兴,忙道﹕「项大人一掷五针,力道平均,确教人大为倾佩。」项少龙漫不经意道﹕「雕虫小技吧了!」
这时两人并骑驰过木桥,蹄声隆隆作响。平原长风吹来,项少龙精神一振,这时太阳往西山落下去,阳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黄。管中邪道﹕「差点忘了,吕相有事找项大人呢。」项少龙应了一声,驰下木桥,往前方大旗处追去。
第六章 野火晚宴
泾水东岸的平原广及百?,一望无际,其中丘峦起伏,密林处处,河道纵横,确是行猎的好地方。过万人来到这大平原,只像几群小动物,转眼就分开得远远的,各自寻觅猎物。小盘这队人数最多,由于其中包括了朱姬和王族的内眷,公卿大臣,故只是流连在离岸不远处凑热鬧,应个景儿。
吕不韦领着项少龙驰上一座小丘,看着一群猎犬狂吠着往下面一座密林窜去,后面追着小盘、王贲和贴身保护的昌平君兄弟与一众禁卫,欣然道﹕「我和太后说了,待会野宴时,由她亲自宣佈少龙和娘蓉的婚事。」项少龙不由佩服起他的演技来,仍是如此迫真自然。吕不韦问道﹕「少龙该沒有异议吧!」
项少龙回道﹕「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三小姐。」吕不韦呵呵笑道﹕「我最欢喜少龙的谦虚,待我搬到新相府后,立即择日为你两人成亲,好了却这桩心事。」
项少龙心中暗笑,到时你这奸贼就明白甚么是进退维谷的滋味了。只看看他们奸父毒女的狼狈样子,已心怀大快。吕不韦又道﹕「高陵君方面有甚么动静﹖」项少龙作出担心的样子道﹕「我已着人暗中监视他,不过却发觉不到他另有伏兵,或者是我们多疑了。」
吕不韦道﹕「小心点总是好的,这事全交给你处理了。」接着轻轻一嘆道﹕「少龙!你是否仍在怀疑我的诚意呢﹖」
项少龙猝不及防下,呆了一呆,嗫嚅道﹕「吕相何出此言﹖」吕不韦苦笑道﹕「少龙不用瞒我了。那晚中邪请你到醉风楼喝酒,见到你把单美美敬的酒暗泼到几下去。唉!你以为那是毒酒吗﹖」
项少龙心中叫绝,却不能不回应,也以苦笑回报道﹕「正如吕相所言,小心点总是好的吧﹖」两人对望一眼后,齐声笑了起来。吕不韦按在项少龙肩头上,喘着气笑道﹕「娘蓉成了你项家的人后,少龙就是我的好女婿了,那时该可放心喝酒了吧﹖」
项少龙暗叫厉害,吕不韦这番话一出,既可使自己相信单美美那杯根本不是毒酒,只是自己多疑。又可在自己「临死」前骗得他项少龙死心塌地。不用说这也是「真正快要死的」莫傲想出来的妙计,免得他和徐先等先发制人,坏了他的阴谋。想到这里,真心的笑了起来。
星月覆盖下,营地洋溢一片热鬧欢乐的气氛。狩猎回来的收穫,都给烧烤得香气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广及数里的营地照得温热火红。猎穫最丰的十个人,都被邀请到王营接受朱姬和小盘的嘉赏,并出席王营的野宴。秀夷不愧是职业级的猎人,收穫最佳,乌庭芳、赵致和田氏姊妹兴高采烈的取去泡制野味,纪嫣然则和琴清在一旁喁喁细语。
项少龙循例和昌平君兄弟巡视了王营,提醒守卫莫要乐极忘形,稍有疏懈。滕翼和荆俊这时回来了。由两人处知道自己乌家精兵团这支奇兵已进入了战略性的位置,监视着高陵君的人。项少龙放下心来,与两人商量妥当后,正要去找徐先,刚踏入寨门,就给嬴盈截着。这妮子神色不善,冷冷道﹕「项少龙!你随我来!」
项少龙摸不着头脑的随她走下山坡,到了营帐重重的深处,广场处传来的人声和掩映的火光,份外显得此地暗黑幽清。嬴盈靠着营帐,狠狠地瞪着他。她的秀髮垂了下来,仍未干透,身上隐隐传来沐浴后的香气,不用说都是在附近的河溪作美人出浴。他心中同时想起各种问题。自认识嬴盈后,虽被她纠缠不清,恩怨难解,但由于公私两忙,他从沒有认真去想两人间的关系。这刻去了莫傲这心魔,他才有馀暇思索。
若站在与吕不韦对敌的立场上,他理该不择手段的由管中邪手上把嬴盈夺了过来。横竖在这人人都妻妾成群的年代,他多她一个实在沒甚么大不了。何况她长得如斯美丽诱人。到那时他和昌文君兄弟的关系将更密切了,秦国军方和王族更会把他视作自己人,亦对管中邪造成打击。因为假若鹿公等死不了,昌平君兄弟又沒有罢职,管中邪当然会争取嬴盈,好借姻亲的关系去巩固自己在咸阳的地位。
至于鹿丹儿,由于鹿公的反对,管中邪不无顾忌,此事怕连朱姬都帮不上忙,但嬴盈便沒有这些问题了。无论是他或管中邪去娶嬴盈,都是基于策略上的考虑。想到这里,不由心中苦笑。这刁蛮女孩与善柔是完全不同类型,纯粹是年轻任性的青春少女,性情变换不定,加上骄宠过度,较之众妻妾不可同日而语。他现在就要正面和管中邪冲突了,他那有闲情去和管中邪争风呷醋。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际时,嬴盈恼恨地道﹕「项少龙!我嬴盈是否很讨你的厌,找你较量时,总是推三推四,又赖腿伤不便。怎么在储君前却能表演飞针绝技。现在谁都知道你不给面子人家了,这笔账该怎么和你算﹖」项少龙恍然大悟,知她在看了自己那手超水准的飞针后,心中生出爱慕之情。表面虽是来兴问罪之师,暗里却隐存投降修好之意,所以才要撇开其他女儿军,独自前来找他。
项少龙踏前两步,到离她不足一尺的亲密距离,气息可闻下,微笑道﹕「好吧!算我不对,不过腿伤确非凭虚捏造,我大可脱下裤子给你检查!」嬴盈俏脸飞红,跺足大嗔道﹕「谁要检查你﹖我要你再掷给我们看。」
项少龙大感头痛,若掷不回上次的水准,他就要露出虚实了,苦笑道﹕「今天我掷针时,伤口又迸裂了开来,让我们找別的事儿玩吧!」嬴盈果然对他态度大有好转,天真地道﹕「那玩甚么好呢﹖」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荡,想起她兄长曾说过秦女上承游牧民族的遗风,婚前并不计较贞操,而嬴盈更是风情得很,眼光不由落在她比一般同年纪女孩丰满多了的胸脯上,道﹕「你的营帐在那里﹖」嬴盈整块俏脸烧了起来,大嗔道﹕「你在看甚么﹖」退后了小半步,变成紧贴后面的营帐。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那个男人不爱看女人的身体,嬴大小姐何用大惊小怪﹖这样吧!初更后我到你的营地来找你,到时给足你面子,好让你出了这口气。」嬴盈高兴起来,笑靥如花道﹕「一言为定了。」
项少龙俯前细看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道﹕「到时不要又布下陷阱来害我,哼!」嬴盈明知这男人对自己骄人的酥胸意图不轨,仍挺起胸脯不屑地道﹕「谁有闲情去害你哩!记着了!假若你失约的话,嬴盈一生一世都会恨你的。」
项少龙运力一勾,嬴盈娇唿一声,娇躯往他倒过来,高耸的胸脯立时毫无保留地贴上他宽敞的胸膛。但她却沒有责怪他,横了他一眼后道﹕「我的营帐在王营之西,旗是紫色的,帐门处绣了一朵紫花,切莫忘了。」再甜甜一笑,小鸟般飞走了。项少龙想不到这么轻易与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难怪秦人这么欢喜田猎,因为田猎正是求偶的绝佳时节也。
晚宴的场所选上了露天的旷野,四周是林立的营帐、木寨和寨壁。小盘和朱姬的主席设在北端,其他三方摆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与席间满插着火把,烈火熊烧,充满了野火会的气氛。酒当然是这种场合不可缺的东西,食物则全是猎穫物,飞禽走兽,式式俱备,肉香盈鼻,感觉上火辣辣的,別饶风味。
除了高陵君和田单託词不来外,所有王族公卿全体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儿、嬴盈、纪嫣然这类贵冑将官的亲属外,就是田猎时表现最佳的入选者了。纪嫣然、乌廷芳、赵致与秀夷四女与琴清同席,累得连鹿公都不时要朝这居于朱姬左侧处的首第三席望过来,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首席处坐的是太子丹和徐夷则,不时和朱姬谈笑着。纪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闲懒的风流样儿,像不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小盘还是初次主持这么大场面又是別开生面的宴会,正襟危座,神情有点不大自然。但最紧张的仍要数坐在朱姬后侧侍候的嫪毒,因为朱姬刚告诉他﹕待会储君会公佈擢升他为内史的事了。不过最惨的却是项少龙,被安排到小盘右侧吕不韦那第一席处,一边是吕不韦,另一边则是木无表情的吕娘蓉和管中邪,莫傲则照例沒有出席,既因职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
各人先向小盘祝酒,由吕不韦说了一番歌功颂德的话后,接着小盘举盏回敬群臣,宴会就这么开始了。吕不韦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了酒后,坐下来向小盘道﹕「听说储君你射下一头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了。」小盘欣然举杯道﹕「右相国,寡人和你喝一杯。」吕不韦忙举杯喝了。
旁边的项少龙看得心中喝采,吕不韦的演技固可取得终身成就奖,小盘大概亦可以得个最佳男主角奖,因为他正是这战国时代的真正主角。管中邪的声音传来道﹕「项大人待会在储君主持的晚艺会上,肯否再表演一趟五针同发的惊世秘技﹖」项少龙心中暗骂。別过头去,立时发觉他两人正夹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吕娘蓉那种尴尬僵硬的气氛,先向吕娘蓉点头微笑,才对管中邪道﹕「献丑不如藏拙,我还未看过管大人铁弓的威力,管大人会否偿我所愿呢﹖」
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显示实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飞针。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项大人吩咐,下属怎敢不从命,若非大人腿伤了,真想和大人切磋两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乐趣。」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猜到管中邪会于晚宴后在坡下主骑射场举行的晚艺会上一展身手了。后面的吕不韦俯近项少龙背后向吕娘蓉道﹕「娘蓉你给爹好好侍候项大人。」
吕娘蓉白了项少龙一眼,淡然道﹕「项大人可沒有和娘蓉说话啊!」吕不韦大力拍了拍项少龙肩头,责怪道﹕「少龙!快给我哄得娘蓉开开心心的。」
项少龙感到朱姬和纪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更感浑身不自然,苦笑道﹕「我晓得了。」吕不韦和管中邪都各自找人斗酒谈笑,好给他们制造机会,可说是「用心良苦」了。项少龙望向吕娘蓉,刚好她也朝他看来,项少龙勉强挤出点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猎到了甚么回来呢﹖」
吕娘蓉本亦挤出了点笑容,待要说话,岂知与项少龙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即花容黯淡,垂下头去,摇了摇头道﹕「今天我沒有打猎的兴致。」项少龙心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口上却道﹕「不是我项少龙破坏了三小姐的兴致吧﹖」
吕娘蓉娇躯微颤,?起俏脸,打量了他两眼,神情复杂矛盾。在火光下的吕娘蓉,更见青春娇艷,比得上嬴盈的美丽,只是身材体态沒有嬴盈般惹人遐思。忽感不妥,原来吕娘蓉一对眸子红了起来,泪花愈磙愈多。这时吕不韦也发觉到了,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帐歇歇﹖」
吕娘蓉倏地站了起来,引得朱姬、小盘、琴清、纪嫣然诸女和鹿公、徐先这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时,哭着道﹕「我不嫁他了!」言罢不理吕不韦的叫唤,掩面奔往后方的营帐去。但由于野宴场猜拳斗酒的吵鬧声凌盖一切,知道这事发生的人只属有限的少数,沒有引起广泛的注意,更沒影响到现场的气氛。吕不韦和管中邪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沒入营帐间的暗黑里,均呈无可奈何之态。
反是项少龙对她略有改观,暗忖她终和乃父不同,做不惯这种骗人的事,同时猜到她对自己非是全无好感。嫪毒此时奉朱姬之命走了过来,请吕不韦过去,后者向管中邪打了个眼色,才应命去了。管中邪刚要去寻吕娘蓉,给项少龙一把抓着,道﹕「让她去吧!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管中邪脸上露出个古怪神情,坐回席上,苦笑道﹕「项大人说得对!」
吕不韦这时走了回来,沈声道﹕「暂时取消婚事,迟些再说吧!唉!少龙!我不知该怎么说了。」项少龙却是心中暗喜,诈作黯然道﹕「吕相不用介怀。嘿!我想......。」
正要找藉口熘走时,嫪毒来了,今趟是要请项少龙过去。项少龙最怕见朱姬,闻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到朱姬席旁时,朱姬淡淡道﹕「少龙不用多礼,请坐!」项少龙在她左后侧处蹲坐下来,低声道﹕「太后有何赐示﹖」
瞥了一眼坐在朱姬后方五步许处的嫪毒,正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但由于场内吵声震天,理应听不到他们那种音量。朱姬受了嫪毒的滋润,更是容光焕发、艷色照人。幽幽的目光注在他脸上,嘆了一口气道﹕「少龙!你和政儿都变了。」项少龙想不到朱姬会这么说,吓了一跳道﹕「太后!」
朱姬微怒道﹕「我不想听言不由衷的话,唉!你们是否心中都在怪我呢﹖」后一句语气又软化下来,带着幽怨无奈。项少龙生出感触,自己其实确可以使她避过嫪毒的引诱,只是基于命运那不可抗拒的感觉,又不能以自己代替嫪毒,才放弃了这个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岂无愧意。一时说不出话来。朱姬凑近了点,以蚊蚋般的声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当作了是你,明白吗﹖」
项少龙虎躯一震,往她望去。朱姬秀眸一红,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回復平静道﹕「项统领可以退下了!」项少龙怔了半晌,才退回吕不韦那席去。尚未有机会和吕管两人说话,鹿丹儿和嬴盈手牵着手跳跳蹦蹦的走了过来,要拉管中邪到她们的贵女群中去斗酒,但目光却在他项少龙身上打转。
管中邪那有心情,婉言道﹕「我奉了项大人之命,待会要活动一下。」接着向项少龙道﹕「项大人若想看末将献丑,就要代我接过两位小姐的挑战了。」
项少龙害怕吕不韦追问自己和朱姬说了甚么话,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会说话!」转身随二女由席后的空地,绕往另一端去。鹿丹儿大感意外,毫不避嫌地挨着他,边行边道﹕「算你识相,我们讲和好吗﹖」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道嬴盈并沒有把刚才和自己的事告诉这个刁蛮女,瞥了嬴盈一眼后,正要说话时,前方有人拦着去路,原来是昌文君和荆俊两人。荆俊笑道﹕「两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吗﹖得先过了我这关才成。」两女见他左手提壸,右手持杯,停了下来,齐叫道﹕「难道我们会怕了你小俊儿﹖」
项少龙想不到荆俊和她们这么稔熟,猜到荆俊定曾撩惹过她们。昌文君向项少龙笑道﹕「项大人收到了小妹和丹儿的红花吗﹖」两女的俏脸立时飞红,狠狠瞪了昌文君一眼。鹿丹儿扠腰嗔道﹕「给他有用吗﹖一个跛子做得出甚么事来﹖」
项少龙一头雾水地道﹕「甚么红花﹖」荆俊怪笑道﹕「花可以给三哥,行动则由我这小弟代为执行。」两女齐声笑骂,俏脸都兴奋得红红的,在火把光掩映下更是娇艷欲滴。
昌文君凑近项少龙解释道﹕「这是我们大秦的风俗,田猎之时,未嫁少女若看上心仪男子,便赠他一朵手绣的红花,持花者三更后可到她帐内度宿,嘿!明白了吧!」项少龙想不到秦女开放至此,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不由逡巡到两女身上。嬴盈跺足嗔道﹕「二哥你只懂乱说话。」
鹿丹儿却媚笑道﹕「我还未决定把花送谁,待晚会时再看看吧。」项少龙大感刺激,秦女的开放,确非其他六国能及,向荆俊笑道﹕「小俊!丹儿小姐在提点你了。」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这五弟取花,实际行动却由你执行呢﹖」嬴盈和鹿丹儿虽被三个男人大吃其豆腐,却沒有介意,只作娇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荆俊最爱对美女口花花,笑道﹕「若我得到两位美人儿的红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给三哥,丹儿姑娘的就留下自享,噢!」
鹿丹儿一脚往他踢去,荆俊原地弹起,仰后一个倒翻,两手一壸一杯,竟沒半点酒淌下来,四人都看呆了眼。右方晚宴仍在热烈进行着,二百多人鬧哄哄一片,他们这里却是另有天地。昌文君还是初睹荆俊的身手,吁出一口凉气道﹕「只这一手,丹儿就要把红花送你了。」鹿丹儿惊异不定地瞪着荆俊道﹕「小俊猴儿!再翻两转来看看。」
荆俊脸上挂着一贯懒洋洋惹人恼恨的笑意,了眼放肆地打量着鹿丹儿道﹕「若你变了雌猴,我就扮雄猴带你到树上翻觔斗。」鹿丹儿怒叱一声,抢前挥拳勐打,荆俊竟一边饮酒,一边闪躲,你追我逐下,沒入营帐后去了。项少龙看得心中大动,荆俊虽非秦人,却是自己和王剪的结拜兄弟,又有官职,说不定鹿公会同意他和鹿丹儿的交往呢。
鹿丹儿这般年纪的女孩最善变,她对管中邪生出兴趣,只是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若荆俊有更好表现,又有鹿公支持,加上两人年纪相若,又都那么爱鬧,说不定玩鬧下生出爱情,那就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儿来与秦国军方攀关系这着辣招了。
此时钟声敲响,全场肃静下来。三人立在原地,静听小盘说话。小盘挺身而立,先向母后朱姬致礼,才公佈今天田猎表现最出色的十位元儿郎,全部封为裨将,立准加入队伍。那十位年青俊彦大喜,趋前跪谢君恩,宣誓效忠。接着小盘从容不迫地宣佈了一连串的人事调动,包括了升腾胜为新设的外史,嫪毒升为内史的事。
有些大臣虽觉嫪毒作内史有点不妥,但见嫪毒乃太后身边的红人,鹿公徐先等又沒反对,谁敢作声。然后「主戏」来了,小盘先颂扬了吕不韦设置东三郡的功绩,最后封吕不韦为「仲父」,还说了一大串有虚荣而无实质的职责,不用说都是由李斯这超级头脑创造出来的了。先不说吕不韦权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这两个最德高望重的人沒有异议,此事立成定局。
最后君臣举杯互祝下,宴会宣告结束。昌文君这时一声告罪,赶去侍候小盘和太后离席。嬴盈像有点怕了项少龙般的退开两步,娇声道﹕「莫忘记你答应过的事了。」项少龙哂道﹕「承诺作废。又说讲和修好,刚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別的男人,人家拒绝了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样的,人家其实是想来......啊!你算甚么﹖我为何要向你解释﹖」项少龙见她气得双目通红,泪花打磙,又急又怒,更见众人开始离席,便打圆场地哈哈笑道﹕「好吧!当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
嬴盈气得差点拔剑,大怒道﹕「都说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不说了!你试试看不来找我吧!」转身忿然而去。项少龙大嚷道﹕「那朵红花呢﹖」
嬴盈加快脚步走了。项少龙转过身来,刚好和来到身后的纪嫣然打个照面,这好娇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復以前的风流本色了。」项少龙嘆了一口气,拉着她往一旁走去,解释了情挑嬴盈的原因。纪嫣然嘆道﹕「夫君小心一点,刚才管中邪一直在注视着你们,他或会加以破坏,嬴盈始终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为妻该是有利无害。」
项少龙笑笑道﹕「嫣然竟然帮着夫君追女人!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假若嬴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怀抱,由得她好了。」纪嫣然拉着他步入营房间的空地,以避过正朝主骑射场涌去的人流,轻轻耳语道﹕「你敢说对清姊沒有动心吗﹖」
项少龙老脸一红道﹕「岂止动心?差点想动手了。嗯,你为何要提起她呢﹖」纪嫣然道﹕「刚才你们两人在帐内说了些甚么话﹖为何她离开时耳根都红透了,还神情暧昧呢﹖」
项少龙笑道﹕「我像平时跟你们一般说话吧!只是她的脸皮太嫩了。」纪嫣然微嗔道﹕「清姊是个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对你动了真情,才变得脸皮薄了。」
项少龙故意嘆道﹕「是我不好!唉!別人怎么都沒有我这种烦恼?」纪嫣然笑道﹕「谁叫你人长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则我也不会给你的甚么『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化』那类花言巧语骗上手了。」
项少龙失声道﹕「这种至理名言竟当是花言巧语,看我肯饶你不﹖」纪嫣然媚笑道﹕「谁要你饶哩!」
项少龙心中一荡时,荆俊神采飞扬地找到来道﹕「晚会开始了,三哥三嫂还在这里卿卿我我吗﹖」笑骂声中,三人往寨门走去。项少龙乘机问了他和鹿丹儿的事。
荆俊回味无穷道﹕「这妮子够骚劲,给我摸了几把还要追来,后来我抱头让她揍了一顿,她表面凶巴巴的,但下手不知多么顾着我,真是精采。」项少龙一边和四周的人打招唿,边道﹕「要夺得美人归,就要趁这两天,你可明白了。」荆俊会意点头,闪入人丛里,剎那间不知去向。看得项纪两人对视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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